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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荒御】悬溺.城府.2

*哨向,哨兵荒 x 向导御,半架空

*本章的御御很卷很帅很演,荒荒是一种好想急死你的状态O_o

*含微微量蛇照

*本章1w字,最后一p有肉。未删减版见老地方

*哨向设定、世界观、人物设定➡️这里 ,上章可以点合集看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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塔里的生活规律紧凑,充满大大小小的训练与课程。戒律清规写进战士们的血液里,他们醒来就该是有目的性的,去做这做那的,因此当又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来临时,许多战士都感到一种无措彷徨。

集体静默第二天了。

 

叮铃铃。

铃铃铃。

镜塔、剑塔、玉塔的各处接连有电话响起,频率不高也很随机。接起来,对面却没头没尾,自顾自地和另一人对话。

像是那端有人在播放录音。

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传来,女声端凝严肃且耳熟,应是天照大人在说话,那么另一人自然是八岐大人了。

 

“夜樱很好看……这个雾气缭绕的城市也很好看。你看,山冈之下,伦敦是多么的广大。白金汉宫、圣路易斯医院、教堂……妓院、贫民窟、乱葬岗……肮脏的泰晤士河像巨蟒把伦敦撕裂成两半,一边是天堂,一边是地狱。哈,我亲爱的羔羊们正在其中挣扎,所有的痛苦与喜悦都盛开如花。”

“你还要看多久,我要走了。”

“长长久久地看着,好奇而兴致盎然地看着,看你们用傲慢创造出来的伦敦,一点一点走向灭亡,连名字都消失。”

“千年都未改名的伦敦,你能比它命长?”

“天照小姐,不打破别人的幻想是基本的礼仪。请问你父王怎么教的?”

“只是幻想?”

“……”

“【它】…就看着,不会掉下来?”

“伦敦大桥垮下来,垮下来,垮下来(带英童谣《London Bridge’s falling down》)……人为了活着,会抱团取暖、惠及他人,会易子而食、以下犯上、抢劫杀掠,这难道不有趣么……”

“回答我。”

“掉下来了,试问你、会把我钉上十字架么?”

 

未知的来电,诡异的录音,难辨的虚实,突兀结束在八岐的反问后。无尽的忙音响进了战士们的心里,然而举目环视,可见的只有宿舍这个温馨的牢笼。

什么会掉下来?

天照大人是皇族?八岐大人试图做一些会被定罪的事……异端?

可不敢说啊……这可是首领的机密,谁敢放出来。

莫非是……传单上写的、天照得力的学生,御馔津?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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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塔低层有个D级小兵从窗户翻了出来,还没来得及把胳膊伸直,便同一名乌发的美人对上了视线。

美人笑了笑,晃得他愣了愣:“人间烦恼众多,不如来画中歇息片刻?”

伴随着翠鸟的鸣叫,一阵温恬的墨香扑鼻,巨大的风景画兜头罩下来,小兵回过神,已成了画境里的一抹跃动的人影。

花鸟卷屈起手指,做翠鸟的落脚点。身后的后勤队队员狐疑地往这边看了看,没发现什么,才继续抱着饭盒向前。

“拿得动么,需不需要帮忙?”

“医务处这么忙了,不用啦,花鸟卷你就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
花鸟卷抬头,再抬头,这塔真是高啊,高得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,得把头仰断了才勉强看到顶:“没关系的,我正想登高赏雪放松一下。镜塔高层的午餐我来派发吧。”

 

花鸟卷没想到,手指刚刚碰上御馔津宿舍门把,门居然就自己向内打开了。

被铐在门边的孩子圆圆的眼睛瞥了她一眼,就兴致缺缺地垮下脸。花鸟卷认得他,少年精英班的,本届唯一一个走出试炼之塔的孩子;而十年前的第一届试炼,她的好友也是唯一一个走出试炼之塔的少年。

他们都生了病。

心里病了。

只是她可以给普雷治疗伤口,而十年前,她和御馔津还说不上话。

花鸟卷望向她的好友,御馔津双手迅速接过三份叠在一起的饭盒,放到茶几上,便抚上她手,欢欣地同她闲聊起来。

“昨晚晚餐很痛苦吧。”

“嗯!”

“就知道,你不喜欢吃鱼,食堂却做了仰望星空派。”

“炸鱼我还好,但那是仰、望、星、空、派啊!……惠比寿爷爷他们身体都还好么,有没有嚷着要去冰上钓鱼……”

不用寒暄,不用客套,反常之中关于琐碎日常、他者近况的倾诉,是在告诉你,我很好,我很好啊。

不用担心。

 

荒坐在窗台上看历史书,右腿随意地立起,状似不经意地挡住了窗户玻璃上那个抹去了雾气的圆。

透过那个圆,可以看见主塔的大门。

这一个上午,出入的人次明显比平时多,有拿着军棍要惩罚违纪人员的哨兵,有假装糊涂明知故访的皇家,有四处奔走通风报信的巡逻队,甚至有几道人影仓皇失措。

很好。

至于另一边……

“话又说回来,不是都讲‘爱我,也要爱我的狗’(爱屋及乌),仰望星空派这个名字、不值得你喜欢一下么?”

“……当然不啊。荒也不喜欢,他嗅觉敏感,不习惯鱼腥味。对这种鱼派就是没什么好感啊,管它仰不仰望星空。”

温淡的交谈声入耳,他闭了闭眼,然后侧头望向他的向导小姐,蓝透了的眼眸望久了,就好像浮出了云絮。

他想起一些意象:雀跃的小鸟,火红的玫瑰,莎翁十四行诗的第一首。

他只是冷清,并不讨厌热闹。

荒向后倚上墙,脑袋边上是错落有致的昆虫标本,左手肘边是放着黑玫瑰永生花的花架。没有鲜花了,美丽的动植物尸体们死寂地锦簇着,高悬着,何其热闹。

这些尸体其实与他更搭调。

与她,则最好毫不相干。

就由他把它们都换成鲜花,把死亡的阴影都抹掉吧。而后,每个冬天的句号都是春暖花开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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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鸟卷是来送信的。

饭盒绑着细绳,信夹在底下。御馔津独自看完后,撕碎了冲入马桶,打开浴室门的时候,她的目光首先落向墙上的钟。

“普雷,该吃药了。从你昨天来到现在,已经快一天了,我都没看你吃药呢。”

普雷叠好吃干净的饭盒,抖抖厚厚的刘海:“是不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,真的把你们杀了。”

荒丢了个白眼:“我们会打不过你?”

御馔津怎么会不理解小孩:“还不会吞药丸么?我有杵子,帮你磨碎。”

“…………好。”

 

普雷的药是三粒颜色深浅不一的抗精分抗抑郁药丸,以及一粒较大的棕色药丸。后者横截面大概有一英镑大小,闻起来是沁凉的、刺激的青草味。

没错,是草薙制成的药丸。

不在他药方里的、多余的一味药。

普雷第一次吃下草薙丸后,咆哮躁动,如今,却像吃下巧克力手指饼干那样,平常且没有应激的副作用。

御馔津想起那一声令她毛骨悚然的嘶吼,后脊发凉。

 

所以事情是这样的吧——巫蛊师提炼草薙制成泥丸,交付八岐。八岐从她这里带走治疗中的普雷,要他持续服用草薙,使他的身体成为某种媒介,或者是……培养皿……

草薙是蛇害怕的药草,让普雷不怕蛇……需要普雷去有蛇的地方……?难道要再去取草薙?毕竟普雷最少一天一粒草薙丸,她和荒就带了一株草薙回来,也总会吃完的吧。

那普雷也会发现九头蛇带来黑夜的谎言,八岐会希望这样?

九头蛇……九头蛇会怕草薙么?从草薙的珍稀程度来看,会怕吧……

 

袖子被拉了拉,御馔津跪在茶几旁,收起犹带着草薙沁凉味道的指尖。普雷从沙发上滑坐下来,圆圆的眼睛仰望她:“八岐大人盯着,我只敢硬吞……”

她听懂了。

他在跟她说谢谢。

“不客气。”她说道,“我们可以怕,但不会一直怕。”

 

信自然是要回的。

御馔津坐在书桌边写着给花鸟卷的回信,当务之急是要借着风波播种出更多会思考的种子,她摩挲着陀螺仪,一面斟酌一面落笔。荒走过来要看,她却状似无意识地曲起手肘,遮了大半信纸。

“在写什么?”

御馔津眨了眨眼,扫了扫他的肩膀,随即抬臂绕上荒的颈子,荒配合着躬下身,耳边于是萦上她温柔的吐息:“情书。你的。”

荒捏捏她饱满的脸颊:“你最好是。”

御馔津下一刻就严肃许多,她扫了扫普雷以及他的项圈,连比带话,避开敏感词:“药有草薙,我怀疑……”指了指上面,“和……”比了个数字九,又将手臂屈起在半空蛇行,“有某种联系。”

——八岐和九头蛇有联系。

“我还是要见我的老师,请求她为我解惑……”

 

“你们大人在说什么我不能听的!”普雷插嘴道。

荒抬了抬下巴,故作的高深莫测,好像兰卡斯特集市里的骗钱巫师,手心紧跟着浮出一抹蓝莹莹的星光:“论毁灭。”

普雷被吸引:“这是你的能力?”

“嗯,但在六十年前,这是夜空中应有的、不比月光薄弱的浩瀚无际的光芒。它是星光。”

“现在怎么没有了?”

“因为毁灭。它把日常变成了庸常,把应有变成虚无。六十年前的夜空星月璀璨,而后,九头蛇自北方高天出世,伦敦的一半一夜之间变成混乱的炼狱……”

荒停了停,空气有些凝滞,御馔津知道,这是历史的重量。

当时的国王醉心于殖民统治,势要让日不落帝国的旗帜插满每一条经纬线,连年征税备战,战争税令百姓苦楚,贵族和富人庞大的所得税又使得百姓被压迫。那一年,即便没有九头蛇,百姓们也过得不太好吧……

“灾后重建停滞不前,伦敦的郊外,那个九头蛇肆虐后留下的巨大天坑之上,却突然建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别宫——德林宫。建筑伊始,天坑用了很多很多的石头填平,但那石头有手有脚的,它们曾经是人。

“被九头蛇的邪火石化的人们。万人坑。”

御馔津笔一下收住,她皱了眉——

她倒不知道前朝有万人坑这段历史,荒怎么会知道?

普雷努力理解着:“那时候的国王和九头蛇一样坏啊。”

“天灾与人祸,会破坏历史文明,破坏自然法则,带来混乱,带来毁灭。反之,毁灭的先兆,是不是异常与失序?”

普雷似懂非懂的:“嗯……”

荒将星光随手一扬:“我们被关在这里,是不是塔……前所未有的混乱?”

“是……所以,塔要毁灭了么……”

御馔津觉得,荒太坏了,真的。

荒注视着普雷的项圈,说:“我想见首领大人,普雷,问问他为什么要关着我们。”

 

普雷正要说点什么,项圈却陡然发出红光,警示意味地闪了两下,普雷立即就噤声了,脖子折下去,厚厚的刘海遮了脸。他再抬头的时候,瞳孔里没有光彩。

“精彩的论述,荒唐的结论,我最善于思考的学生。若你想通过改变普雷来摆脱我的监视,那么不妨再想一想……之后,你可爱的向导将如何看你。”

“你,今晚和普雷去镇压九头蛇。”

孩子气的短短胖胖的手指竖起,指向了御馔津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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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两个人。

荒一张脸臭到不行,他抱着她,捏着她的小指,雪松味的气息阴沉。御馔津回抱住他的背,小指与他的小指勾住,膝盖轻轻顶到他大腿内侧,同他相拥。

他于是把她搂得更紧了,腿缠住她的,夜一样的眸子深邃地瞧着她,终于一点一点笑起来:“干嘛?”

“你都笑了还问。”

“受用。”

小指有精神力输送过来,御馔津掌握着精神力的自主权,可依然被他诱引,流沙陷落般与他的精神力耦合、交融,相容度在提高,短暂的如坠云端的飘忽后,御馔津猛地挣开了他。

“你…你的精神力是用来抑制狂躁症的!不可以再给我了。”

她靠上墙,浑身比他还紧绷:“天照大人安排的镇压小队应该也会一起,不会有什么事。”

“上次你跟我说没事的时候,不声不响被关了三天。”

这一幕多像三个月前,他要出发参战,她为他践行,只不过对象调换。

荒望着她,低头探她的唇:“明早七点,你没回来,我就去找你。”

 

事实是没有什么镇压小队。

只有普雷和她两个人在克罗斯山脚大眼瞪小眼。

顶多,再算上一匹拖载着锁链和烟雾弹的马。

御馔津清楚,两位首领再貌合神离,表面上也是同一阵线的。

三点多的雪峰空荡孤寂,地上铺好了锁链,篝火火星哔波,陀螺仪安静旋转,是一种叫人沉静的白噪音。她坐在温暖边,手里调整着弓弩和金属箭,这是她好久没有使用的武器了,却也不感到手生。

她将锁链缠上箭尾,意识里也张开精神图景,以雪地里的枯木枯树为练习对象,使用精神压制摧折它们。

五英里外,一株枯黄的山毛榉应声折成两段。

然后,稻穗黄的淡金色光芒自树木的断口处生发,丝丝缕缕地包围、环绕断掉的树冠,枯死的山毛榉仿佛无事一样,渐渐地恢复原状。

好,试试七英里……

若要让九头蛇平稳落地,精神图景要保持高压且能覆盖八英里最好,这时候的她精神力如此虚弱,又没有足够的下属协助,用锁链机关和烟雾弹来补强也好。

一个人也要是一支军队。

 

“姐姐,那个陀螺仪能送给我玩么?”

诶?

普雷把玩着缠在弓箭尾部的锁链,忍不住望向御馔津,开口期期艾艾地:“我刚刚帮你铺锁链,好累的。”

御馔津认真端详了孩子的表情,模仿着孩子对自己心爱之物的占有欲,取下陀螺仪,双手合十把陀螺仪包在手心中间,摇头:“不能送你喔,这是荒送我的,它不只是陀螺仪,还是荒向我共享的回忆。”

“共享的回忆?”

“里面有着他的童年,是比你现在还要小的时候的记忆,普雷。”她安静地垂下眸,“你们都有很精彩的童年,真好。我的童年乏善可陈,都记不起什么了。”

模糊的、麻木的、空茫的一片。

她小小的过去被雪抹糊,仿佛要消融,又突然骤降冷瑟寒流,一朵稻花的记忆都不具有。

 

【my little girl,在我这里,你可以是个小孩。

只是个小孩。

十八岁做八岁的事情也可以。

可以旋转楼梯扶手上溜滑梯,可以觉得把书吃到嘴里就能背下来,可以穿着裤子自由自在地跳舞……都可以。

把我当作……父、亲依赖,也可以。】

 

御馔津捂住锁骨,捂住下面盛开的稻花。

普雷,你无比想要逃离的现在,正是我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童年。

她却没有将这话说出口,因为她不知道,没有印象的童年和杀人赎罪的童年究竟哪一个更值得拥有。

她没有办法与普雷感同身受。

 

她继而夸起了孩子的辛勤:“你刚刚做得很好,操控石头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了,能不能……试着为石头塑形,把它们雕刻成一个一个锁扣的样子?”

地面一阵微小的震动,切割齐整的长方体岩石破开松土而出,普雷抖抖厚厚的刘海:“你要什么样的?”

她张开了手心:“和这个陀螺仪外延的圆圈类似,不过要粗上三倍,能让锁链通过又不能断掉。”

普雷接过陀螺仪,牙龈露了出来。

“要十个。半小时内能做好么,九头蛇还有一个小时就来了。”

普雷能力与匕首并用,岩石逐渐被雕刻成球体,他兴致满满:“切,你不知道吧,之前我都跟着艾米姐姐、银哥哥他们一起镇压九头蛇的,有我在就不会有问题,因为九头蛇怕我,我只要站在高处挡住它就可以。”

御馔津手指一顿。

她一下想起草薙的作用。

普雷吃了许多草薙制成的药丸,而草薙能令蛇类意识不清,动弹不得。

九头蛇怕草薙。

那么,八岐大人……其实是要杀蛇么?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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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点。

克罗斯山峰上,升起两支高耸入云的岩柱,如剑如枪,黑色锁链织成的网展于其间。普雷立于网的顶上,好似被摆上的活祭,向着天,向着九头蛇。

御馔津握着弓,背着箭筒,坐在最高的山毛榉树枝上,支起一片能与普雷连结的精神图景。她遥望着岩柱,又下意识回望山脚下的营地,以及不远处的波萨卡子爵宅邸和试炼之塔。

普雷的石之能力,不像荒的星辰之力是凭空生造的,他需要因地制宜,有石头才有能力。那么,山体里的岩石被掏出那么一大截后,会不会引发山体滑坡、雪崩?

分点精神力以应对雪崩好了。

却有一小支军队自试炼之塔旁的小径蜿蜒而来。

绿色的军装,白色的腰带,米字的军旗,倒像是皇家海军陆战队的扮相。六组步兵,四组骑兵,骑兵的马后绑着拖车,看样子要把什么物什送上山来。

 

塔与海陆空三军平级,九头蛇事务仅由塔所辖,皇家海军陆战队不会也不能出现在这里。

除非……是得了王令,或者……

女王毋庸置疑想杀蛇,掩盖杀蛇派领导卢瑟利亚亲王的死讯,御馔津推测也是为了不磨灭气势。

御馔津略一思考,将少部分碎雪推下山。

换一条路上山吧。

她确实出于本分,做了阻拦别军的动作。

 

四点四十七分。

黑暗逼近,太阳远遁,天是森冷的蟹壳青,魔物嘶鸣着游曳而来。斗篷狂舞,御馔津站上树枝,挽弓搭箭,尔后将弓拉满,拉成凸月状。惨白暗淡的月亮被树杈戳得支离破碎,由她护在身后,她像阿尔忒弥斯女神,清丽的面孔端凝冷肃起来,是要为了她守护的一切而对抗。

御馔津在箭矢上附加了烟雾弹,辅以她凝成稻穗状的精神力,箭头对准了九头蛇。

【就位,普雷,它来了!】

“你放心吧,姐姐!”

小孩一跃而起,一道身影竟变成两道。岩柱中几块石砖飘出,在他们的身边漂浮,成为落足的石阶。他们越跳越高,越跳越靠近九头蛇。

“小心邪火!”

两道黑影默契万分,几乎是同时抱腿蜷曲,几个漂亮的前空翻避开邪火,随即踩上一级石阶,一个大跳,他们跃上了九头蛇的脑袋!九头蛇似乎感知到他们体内的草薙气息,嫌恶地摇头晃脑起来,其他未受控的脑袋努力推搡着这两只小跳蚤,邪火也不吐了,飞行高度也骤降许多。

【抓紧,我要上精神压制了!】

嗷呜——

灰狼对着月亮洋洋自得,学着主人趴在九头蛇的脑袋上,四肢紧紧夹着它,倒像一只八爪鱼。普雷钳制着魔物,好半天才探出半张脸,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,带上了防毒面罩。

三支发光的箭划破黑暗,最先一支准确命中了九头蛇的眼睛。烟跳升,雾炸开,魔物视野不清,高度再度骤降。

眼看九头蛇马上就要迫降在锁链网前,它忽然如同侧撞上了一面空气墙,庞大的身体歪了一歪,几颗脑袋摔在地上,大地立即震动起来!

不好!……这样下去,九头蛇会滑到山脚下!

陆战队在做什么?!

御馔津拧眉,反手将弓挂上箭筒,迅速调动全身的精神力,通过精神图景对九头蛇进行精神压制。十六岁的她能做到,二十岁的她也一定可以的!

别忘了,这条臭虫肚子上那道长长的伤疤还是她的功勋呢。

 

五点零三分。

烟雾散去,化作夜空中的云,九头蛇俯伏在克罗斯山峰上,岩柱倒下,锁链网被子一样盖在它身上。

镇压完成。

进入后续戒备阶段。

弓箭脱手掉落,御馔津跌坐在山毛榉树下,尝试着将紊乱的呼吸平息。精神图景一片繁杂,睁眼分不清虚实,人好似要被解离,一个晕眩虚弱,一个仍坚持清醒:她要去找陆战队交涉,请他们帮忙守夜。

普雷身上有草薙的气息,他靠近九头蛇很容易引起异动。

 

“姐姐,你还好么,刚刚那一下吓死我了,不知道什么毛病!”

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,短短的小手扶住她:“你好厉害啊,比银哥哥的招有效多了。”

御馔津避开他的触碰,蹲下身要去勾她的弓箭,弓箭却被小小的军靴一脚踢开,耳边稚嫩的声音变得阴阳顿挫,含着不知由来的愉悦。

“真的能把我随手杀了的感觉呢……”

普雷递来一颗足球大的眼球:“吃下去,这能缓解你的精神状况。”

御馔津靠上树干,努力站直:“我的精神濒临崩溃,听力不太好,你有说什么么?”

“你已经两次拒绝八岐大人了,没有第三……”

“八岐大人。”

御馔津打断他的话,透过普雷望向那个幕后的男人。

“拒绝?我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,五成精神力、一个多月的失眠,我每天都需要自我鼓励、自我调节,才能不濒临狂躁。

“我想明白了,这不是个自杀式任务,因为我是不会死的,也就是肉体消亡方面的死。八岐大人你就像玩弄蚂蚁的恶劣孩童,不带什么好恶,用木枝拦住蚂蚁的去路,或者把蚂蚁翻面,只是觉得有趣,只是做一个自然实验,至于蚂蚁会不会就此死亡,你并不在乎。

“你不在乎我的。也不在乎荒的。

“你不在乎你的同类。

“你只是觉得有趣,喜欢看我们挣扎,看我们抉择,看我们自相残杀。你尽管保持这样一颗戏谑之心,可百姓、战士、我们,你的同类都身在水火里,我们势必要违抗你,因为我们正吃着苦,吃着你因为有趣而带来的苦……”

御馔津喘了喘,将味觉、触觉关闭,以说完她最后想说的话:“你已经放过我两次了,如今你仍要放过我——我仍要违抗你的命令。”

八岐笑起来:“可爱的棋子,你,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同类?就连天照也不敢如此与我相称,呵。”

不是…同类……么?

一条雪原蝮蛇在她面前吐信子,长长的信子快要扫到她苍白的脸上,御馔津最后的视野彻彻底底跌入一片黑暗中。

她呢喃着:“普雷…要好好吃药……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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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吧,她都睡了又醒了。树叶的窸窣沙沙声响了两百八十二次了,雪花落下一千三百一十朵了,九头蛇却一声不响。

诶,为什么要用【却】,这样不是最好么?

御馔津甚至笑了一下。

那么,要数到几荒才会出现,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保护向导可是哨兵的义务啊。

她却不敢继续数了。她怕他来找她,又怕他真的早上七点才来找她。

又拖他后腿了……

御馔津默默叹了口气,锁链将她缚在树上,眼睛被蒙上布条,她试着活动手脚,却依然无果,手指尖开始发热,是被冻僵的前兆,但是死不了的,死不了的。

生与死之间,有一个地方。

她呆过很多次的。

再然后……就是他英雄救美,她吊桥效应以身相许?似曾相识的一幕啊。

御馔津想起荒,居然有些渴望起来。想闻他的雪松味信息素,想抚摸他光裸的身体,想听他克制不住的喘息,想与他结合……精神混乱成一片,压迫着脑神经,头痛、思考困难,就只能本能地、有原始冲动地巴望着她的伴侣。

害了热病一样,她的体温比世界的体温还要高。

可是不行……

不行啊。

 

渐次的、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好像有许多人。

“长官?……长官!……Yes,报告荒指挥,发现御馔津长官!”

表情什么样的,被低温冻住了,不知道。锁链被解开,眼睛上的布条被扯下,御馔津倒进一个陌生的怀抱。下一秒,又被掉了个头,整个人被抱起来。熟悉的温度与雪松味传来,御馔津用力抱了抱男人,又辨认着男人的唇,小声道:“吻我,我要一点点精神力。”

荒喉结囫囵动了动,似乎被她唬住了。尔后将她抱高一点,向她俯身,把词汇吐进她口中:“你啊。”

荒哺过来的精神力雄浑而博大,但他只有C级的精神力,明显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一点了。御馔津以舌挡住了大部分,却又被他逮过去不放,莫名其妙就开始了一个深吻,他像在吞咽她的人生,她像是在服药,那种一日三餐必服用的药。

药苦涩,难以下咽,却已经有了依赖性。

 

起哄声、口哨声四起,渐渐地,甚至还有敲击锅碗瓢盆的声音,铁锅是高音部,木碗是低音部,有文艺兵哼起歌来。音色多样,配置齐全,这是来了一个排的人了吧,那九头蛇镇压队是不是够人了!等下,这么多人不把塔的禁令放在眼里么,不想活了么?!

御馔津推开荒,试图下地,她此刻需要摆出一名上校的姿态,不适合缩在他怀里,荒坚持了一须臾,还是顺着她来了。

贝利把她的弓递过来,目光都不敢往这边放:“御馔津你们快回去……结合吧,九头蛇我们来守。”

御馔津咳了咳:“我留下,任务还没结束,而且万一九头蛇有暴动怎么办?”

一个矮小的战士开口,体型像炮兵:“御馔津长官,我看你精神力见底,好像要犯狂躁症……这时候别逞强了,偶尔也让我们当当英雄吧。”

“但你们没有军令出来是违反军纪的。”

“处罚什么的没关系,百姓能安稳睡好觉才有关系。”

荒说:“英雄可以有很多位,对不对。”

好的情感也能补充精神力,御馔津像是块吸饱了情感的海绵,面孔终于饱满轻盈起来,缓缓露出笑容,狼狈、苍白却依然好看。她握住炮兵的手,环视在场的每一个战士,点点头。

隆冬的朔风在刮,他们每一人的身上,都有不可战胜的夏天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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渴,但不想喝水。

热,但不想泡冷水澡。

皮肤像被雪水泡发了一样,虚虚附在血肉上,热气一点一点渗透进来,疏通着她麻木的四肢百骸。御馔津坐在浴缸边,荒蹲在她面前替她脱靴子,那仿佛是什么必须专心对待的事,他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
御馔津咬着唇,望他墨蓝的发顶,望他笔挺的鼻梁,望他抬头拥抱她。

“荒。”

她还是忍不住,轻轻启唇唤他,唇上有淡淡的凹陷,是两颗门牙的牙印。那好像是一种诡秘的蛀蚀,可她分明没有蛀牙。

是哪里坏掉了?

手指去勾他的手,是温柔的诱引。俯身去吻他的唇,是细菌在腐蚀。她笑得轻灵甜美,好像会迅速死掉的那种甜美,一夜花季的玫瑰,却对之后的凋零满不在乎。

喂。

做吧。

 

吻印在他嘴角,磨蹭了好一会儿,荒的身体明明越来越紧绷,却没有动作。他又没有被冻僵。

真难哄。

御馔津努努嘴,一粒一粒解他的扣子,荒连忙握住她手指,喉结动了动,好歹说话了:“御馔津,你知道……我在迷雾荒原里找你时是什么感觉么?”

“恨你,恨死你了。”

他皱起眉,杀气积攒,逐渐出离理智:“怎么这么难找,怎么不能快点找到,怎么样才能确定你不会死掉……”

“但还是要来找你。你不知道我寻了你多久……我只允许死别,不允许生离。”

他忽而又平静下来,好似某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终于明晰答案。荒站起来,挣开她的手,复又摸摸她脑袋:“我去杀了八岐。”

 

在……说什么。

他疾步离开,御馔津想拦他却滑倒在地,御馔津爬了两下,才拉住荒的裤腿:“为什么……”

她组织了一下语词:“为什么,我总觉得我和你的感情……不对等?……”她仰望着他,“你的心很痛苦,情绪是向外的、有破坏欲的,是…害怕我像你的故人一样,消失不见么?”

御馔津膝行两步:“你,把对她的爱情转移到我身上了……我、我是替代品,对不对?我们明明才认识五个月……”

“告诉我,跟我说清楚,好不好?”

 

在……做什么。

荒瞪起眼睛,分明的长春花蓝,是实实在在地恨起了这个女人,他曾经的确希望她跪下,委身于自己,低下卑陋地讨好自己,以弥补那背叛,那只有他一人记得的、关于一朵玫瑰花的纪念。

可当他重逢她,她医治他,他就再也不这么想了。

荒宁愿自己失聪了、瞎眼了,也不要看她如此形貌,杀意变成玻璃碎片,全部扎向自己的心脏。

不要这样。

荒坐上浴缸边缘,将她拉到腿上,为她卑微的温柔阔出一片区域。他胡乱地吻她,只求肌肤相亲,只求最多地触碰她。

这么多的相遇,可以触及她的灵魂么?

 

“我…对替代品可没有耐心。”

“你…嗯…说的什么回答……”

“二十便士只对你有效。”

他想与她过度一夜,与她齐鸣一首二重奏。

或者,做一名调香师,制一味雪松玫瑰味的香水。

 

她可真是香啊。

玫瑰的味道无孔不入,他们的身体广大无比,扩张到极光边缘,一边融化着,一边滚动着,凝成一棵雪松或一滴泪。

洗手台的镜子上全是雾,隐约可见一对叠成重影的情人。

 

御馔津扭身勾住他脖子,却不看他的眼睛了。

“亲爱的哨兵先生。”

御馔津柔软细腻的手指抚摸着荒的肩膀,那里桥一样拱起,肌肉上微微暴起青筋,运作着他的手臂锢着她的腰,性感、有张力却空白无一物。

没有流星精神体印记。

她好像是一瞬间完成了某种乔装,又或者是放下了某些防备,赤红色的眸子情绪无法填充得太好,故而显得平静又茫然,她吻他的心口,笑起来比哭还难看:“有时候很好奇,你这里在想什么。”

“很好奇……耶梦王子、棕发小公主和今天的皇家海军陆战队……”

“很好奇你……不,您、想对我做什么?”

“我不明白啊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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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被官方的ooc创死退游了,以后都不会带单人+游戏tag了,这文就慢慢写当oc看吧。

原定后续有某金毛雷神的戏份,这块也会删减。

端午愉快,肉粽碱粽赛高^_^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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